走進愛的迷途
由德國電影人邁克爾?哈內(nèi)克（Michael Haneke）自編自導，《愛》由于涉及了太多不同的內(nèi)容和元素，反而讓他沒辦法對焦或強調(diào)它們中的某一個，所以只好盡可能地將其壓縮與簡化……在此之前，哈內(nèi)克從沒制作過這種只關(guān)乎一個特定的主題的電影作品，但是這一次，他卻決定深入淺出的闡述一番，當一個人不得不面對的是自己最愛的人走向死亡的時候，這中間可能會經(jīng)歷的消沉、恐懼還有轉(zhuǎn)變，并由此引發(fā)出的一個疑問——所謂愛的極限，到底是什么呢？哈內(nèi)克說：“為了給這個問題找到答案，也迫使著我制作出了這樣一部影片，但是我卻沒有辦法詳細地給它下定義，然后解釋一下我到底想要通過一個這樣的故事，傳達的是什么樣的想法和意圖，我更希望觀眾可以對我說出他們自己的看法，我相信即使面對的是同樣的質(zhì)疑，每個人也會得到屬于自己的不同的回答的。”
對于影片中的喬治斯和安妮這兩位80多歲的老人來說，他們給予對方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愛，而且他們都在無條件的堅持著屬于自己的高貴與尊嚴，邁克爾?哈內(nèi)克解釋道：“相信任何人應該都有過類似的經(jīng)歷，那就是想方設法地維持住他們體面的自尊，越是身處在一個艱難的環(huán)境里，掙扎的也就愈加地厲害……這是我們作為人類的命運，與年齡無關(guān)，大家都不得不面對的是同樣的問題，鑒于每一個人可能采取的對抗的范圍的不同，那么你準備為此放棄或損害多少尊嚴呢？”
有那么幾次，安妮以及喬治斯還連續(xù)遭遇了與自己的孩子同輩的那一代人，不僅僅是他們的女兒，還有女婿和一位鋼琴家，展現(xiàn)出的是存在于兩代人之間的不可忽視的代溝，以及他們對生命的概念還有價值觀的改變——你能從《愛》中，感受到歲月無情的流逝，邁克爾?哈內(nèi)克說：“每一代人都會依照他們所處的環(huán)境和社會變遷，發(fā)展出不同的生活形式與狀態(tài)，這種情況幾乎每一次都會出現(xiàn)，已經(jīng)成為了不可避免的事實……你可能會覺得這既具有趣味性又會讓人感到些許的傷感，因為當代與代之間的差異越來越大的時候，交流方面的困難以及錯位，也會無形地增大很多，所以說類似的潛在沖突反而成了源源不斷的一個創(chuàng)作素材，不過基本上代表的都是分隔兩地或疏遠的家庭關(guān)系。老一代人總是離開或被放棄的那一方，畢竟這個世界一直在改變，他們已經(jīng)不再具備時刻適應甚至趕超的能力和水平了——當然，從我的角度出發(fā)，我只能制作那種描述的是我所熟悉的一代人的電影作品，只是這里正在對焦的問題，卻是每一個人都會遇到和面對的，不管是他們的父母還是他們自己……要知道我們的社會就是以這樣的形式構(gòu)架起來的，如果你的身體有了嚴重的殘疾，而你又不是什么腰纏萬貫的大富豪，那么你是沒辦法請專人來家里照顧你的，這也就意味著，你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以及讓你感到熟悉和安全的環(huán)境——那是一個非常可怕的過程，也是讓所有人都倍感恐懼的噩夢之一?！?
然而，這部影片關(guān)注的可不僅僅是存在于兩代人之間的差別與代溝，還有時間無情的流逝和那些沉淀下來的一成不變的情感，邁克爾?哈內(nèi)克承認道：“我一般是不會圍繞著一個單一的主題去發(fā)展出一個電影故事的，從個人化的經(jīng)歷到人物，從群像到個體，不管是什么樣的形式，都有可能引發(fā)我的好奇心和興趣……我的任務就是將這些內(nèi)容進行濃縮，然后以一種巧妙又吸引人的方式將它們?nèi)繉懴聛?，當然，這里可無關(guān)乎藝術(shù)和審美。在我看來，其中最朗朗上口的語句，都需要得到的是相對大眾化的處理，這似乎也成了這里通常會采用的惟一辦法——可是，我覺得，如果用單一的時間線去講述固定的內(nèi)容，那樣的話就太過死板了，這部影片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，因為根本就沒有值得觀看的理由。于是這里再次出現(xiàn)了一個總是存在的問題，那就是如何使用一種帶有藝術(shù)美感的敘述方式，圍繞著一個關(guān)鍵的話題展開故事……當你在觀看一部影片的時候，如果之前對它沒有任何形式的了解的話，相信你會更加認同它的飽受爭議和復雜性的，而《愛》就是一部這樣的作品，里面提到的所有對生命的檢測報告，全部都來源于我思維的一個組成部分——我之所以會對這樣一個令人悲傷的死亡題材產(chǎn)生興趣，主要還是因為我曾經(jīng)有過切身的體會，真的是給我?guī)砹讼喈敶蟮恼鸷澈蛣尤荩脖破戎议_始思考這方面的人生。當你正在琢磨的一些東西，來自于你自己的記憶或想象的時候，往往能夠給你帶來的是某種具有深意的發(fā)展和影響，以我之前的作品《白絲帶》（The White Ribbon）為例，我是不可能說出‘我現(xiàn)在要拍攝一部關(guān)于教育和法西斯主義的影片’這種話的……最開始的時候，我的想法是講述一個關(guān)于北方的兒童唱詩班的故事，結(jié)果發(fā)展到最后，這一電影立意卻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內(nèi)容。我想說的是，主題永遠不會是我作為一個藝術(shù)家想要完成一部電影作品的起始點，除非我想描述的東西從一開始就已經(jīng)突顯出來，那么我就會從一而終地堅守在原定的范圍內(nèi)?！?
死亡并不代表結(jié)束
如果按照空間的分類來給這部影片下定義的話，除去開頭部分，《愛》基本上就是一部在室內(nèi)的環(huán)境里完成的情節(jié)劇，門和窗戶，關(guān)上還是打開，具備的都是一定的戲劇張力——如此看來，喬治斯和安妮居住的那所公寓，本身就起到了一個極具概念化的關(guān)鍵作用，邁克爾?哈內(nèi)克說：“除了最初的3組場景，其他的部分都是在攝影棚里完成的，而且全部都是在法國境內(nèi)，就在巴黎的周邊地帶……然后，我們不得不透過窗戶拍攝外面的景致，比如說微風輕拂著窗簾，如果以一種真實可信的方式去表達的話，真的是極其難以實現(xiàn)的。”
邁克爾?哈內(nèi)克所付諸的室內(nèi)拍攝的一個最為顯著的特點，就是頑固地堅持著某種極端的與顏色的概念有關(guān)的連續(xù)性，他表示：“出現(xiàn)在《愛》中的人物都有著屬于自己的生活品味和習性，所以在裝飾他們居住的房間時，就會突顯出這些人性格上細微的差別還有潛質(zhì)——比如說喬治斯與安妮公寓里的地板圖案，就是參考的我父母家的，包括內(nèi)部的擺設與裝潢，全部有著非常濃厚的法國氣息，但是其他的部分，則是建立在了我父母的房子的風格的基礎上的，首先是以方便為主，對一些不必要的繁瑣步驟進行相應的簡化，我想這才是生活的真諦吧，一切以便利、舒適作為先決條件……而且當你對此進行深入的思考的時候，就會衍生很多新的想法。與色彩有關(guān)的概念同時還來自于建筑學領(lǐng)域的知識層面，所以我們才嘗試著用看起來非常典雅的風格來裝飾這個房子，不會強調(diào)太多色彩方面的意義和層次，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套公寓里住著的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人，就連里面的家具也都是上世紀50年代的古樸風，而且在細節(jié)的處理上，我們也爭取做到了面面俱到，因此你會發(fā)現(xiàn)，這些家居擺設，看上去都是那種已經(jīng)用了很多年的感覺——我想這對于我們的藝術(shù)指導讓-文森特?普佐茲（Jean-Vincent Puzos）來說，顯然是一個非常艱難的任務，那就是如何把攝影棚弄成一個真正的‘家’?！?
與之前的《隱藏攝像機》（Caché）中的丹尼爾?奧圖（Daniel Auteuil）比較相似的是，邁克爾?哈內(nèi)克也是專門為了讓-路易斯?特林提格南特（Jean-Louis Trintignant）才創(chuàng)造出喬治斯這個角色的——就像大家都了解的那樣，他一直都非常崇敬特林提格南特，想要找機會與他合作一次，哈內(nèi)克說：“我之所以決定在《愛》里描述一對老年人的生活，確實是與特林提格南特有著很大的關(guān)系……等到了為女兒伊娃挑選合適的扮演者的時候，伊莎貝爾?于佩爾（Isabelle Huppert）無疑就是那個最完美的人選，她不但年齡適合，而且長得看起來還和飾演了安妮的埃瑪妞?麗娃（Emmanuelle Riva）有些許相似——我是通過1959年的《廣島之戀》（Hiroshima mon amour）第一次知道麗娃的，那部影片也給我?guī)砹朔浅Ｉ钸h的影響，而且我一直都認為麗娃是一個特別有才氣的女演員，可是隨后她卻淡出了電影的世界。從創(chuàng)作劇本之初，我就是以她為參考創(chuàng)造出了安妮的，即使在那個時候，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說服她出演這個角色……好在后來去法國選角的過程中，我們解決了這個問題，至少在我看來，特林提格南特和麗娃組成了一對相當具有吸引力的老夫老妻?！?
事實上，作為法國電影業(yè)里最偉大的一個象征，讓-路易斯?特林提格南特已經(jīng)從大銀幕上消失了有一段時間了，所以邁克爾?哈內(nèi)克的任務就是想辦法說服他把“退休”的時間再拖后一些；還有?，旀?麗娃，在實現(xiàn)哈內(nèi)克對安妮這個角色以及整個故事的視覺想象力的過程中，她完成的無疑是一份非常偉大的表演工作，哈內(nèi)克形容道：“特林提格南特在看過了我的《白絲帶》之后，表示特別地欣賞這部影片，所以他愿意與我合作——只是單純的觀察著他，就能帶給你一種充滿了回憶的情感，特別是當你見證了他對生命的深層見解之后，你會切身的感受到一股真正的愉悅?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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